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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章(2 / 2)


  牧碧微这才对阿善道:“人来的倒是快。”

  “左右就在长锦宫里,又能慢到哪里去呢?”阿善悠悠的说道,“女郎宠爱不减,她们自然要殷勤些。”

  “就是这样还有林良人呢!”牧碧微冷笑了一声,“本宫这两年诸事顺心,养着玉桐又很可爱,这心是越发的软了,不想竟纵容的长锦宫里连吃里扒外的事情都做了出来!再不敲打,怕是她们都要把本宫当成颜氏、崔氏那样的好.性.儿了!”

  阿善道:“林良人不值得提什么,不过一介良人,能够趁着她让唐氏晋位,又收拾了乐美人,这一个人跳出来也算不错了。”

  牧碧微敛了敛怒火,点头道:“咱们就吃亏在了进宫晚上头,身边也没个熟谙往事的人,穆氏忠心,也只对已故的姜氏,到了澄练殿,如今却变成了多心,玉桐已经开始记事,在姜氏的事情上,我可不想她小小年纪就被弄的满腹心事,闹成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的样子!”

  “这两日冷下来,穆氏倒是安分了许多。”话题既然转到了穆幼娘,阿善便接过去说道,“就怕她是越想越歪,没得带坏了公主殿下。”

  “这么着,她在宫里多年,从前也做到了青衣之位,比挽袂她们都见过大场面,如今且将前殿的事情交给她管一管,厨房、我近身的侍者,并西平近身,还是你来。”牧碧微眯起眼,道,“咱们进宫日子太浅,这长锦宫,我身为主位,却是最后一个住进来的,这里从宫嫔到宫人,从前都是什么来历和底细,咱们却是弄不清楚,也正因为如此,当初咱们住进来,才没有什么大动作,只是看住了人罢了,不想她们倒是能忍,一个小小的良人都能捱到两年后再忽然发难!也不知道今儿个正殿上那些个人又是怀着什么心思!”

  阿善笑道:“凭她们从前是什么跟脚,如今这宫里能收买能投靠的也就那么几方,就她们的位份宠爱,又能被谁看中呢?女郎从晋封宣徽起,对宫里人一向不坏,依奴婢看,旁人不说,那柳御女的投靠就不像是假的。”

  “柳御女我还是有几分喜欢的,是个明理的人。”牧碧微淡淡的道,“只望她不要叫我失望就是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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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牧碧微故意将人晾在正殿上与阿善闲聊着,正殿上被忽然召来的宫嫔自然都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,如今正一个个焦灼的等待着,见茶水已经续了两回,还不见牧碧微的影子,位份最高的世妇陈氏到底按捺不住,悄悄对柳御女使个眼色,毕竟同为长锦宫的妃嫔,但柳御女却是与牧碧微走的最近的一个,也是在澄练殿里最不拘束的一个。

  如今陈世妇欲使她出言询问续茶的宫人,只是柳御女明明看见了她的眼色,却假装不见,反而把头扭了开去,见状,下首的赵才人因与柳御女住得近,私交也好,便轻轻推了柳氏一把,拿帕子掩了嘴小声道:“姐姐……”

  柳御女虽然自恃得牧碧微信任,但今日连她也没被特别叫进去,而是一起晾在这里,自然明白牧碧微如今是为着林良人的事情动了真怒,怕是连自己都怀疑了,她心中恼恨林良人,深觉自己被拖累,不敢埋怨牧碧微,自然越发痛恨在座这些人,心想若不是有林良人和眼前这些人,自己从一年半年起,到这澄练殿来几时要这样等过?

  这会被陈世妇使眼色与赵才人催促,柳御女眼珠转了一转,倒觉得这也是个喊冤的好机会,便一推赵才人的手,冷着脸,不高不低的说道:“赵妹妹推我做什么呢?莫非是要问宣徽娘娘几时出来吗?”

  赵才人本是私下里动作,如今被她这么说出来到底有几分尴尬,正要说句话儿遮掩过去,就听柳御女接着哼道:“依我说啊,宣徽娘娘晚些出来才好,你们且想一想咱们又有什么脸见宣徽娘娘!”

  这话说的众人都是一怔,柳御女冷笑着环视她们,一字字道:“没有宣徽娘娘之前,咱们长锦宫几位姐姐妹妹,不能说没过过好日子,可那好日子过的如何?还不是时刻担心得罪了这宫那殿的贵人,怎么失宠的都不知道!就说才被降位的唐凝晖,那年与赵妹妹你一起进宫的肖良人,陛下连着召幸了四日,结果呢?被唐凝晖身边的宫人‘失手’推到假山上划破了脸,失宠不说,生病了也没人看一眼,生生去了!自打宣徽娘娘过来,咱们这宫里可曾病死过人?”

  她这话说的并不欺心,长锦宫里从前位份最高的也才是御女,陈氏这个世妇,还是牧碧微晋封宣徽后,高太后因着当时的情况也不能说什么,只好在小事上给她添点堵才晋的。

  从前这长锦宫里最得宠的也不过陈氏和柳御女——应该说活下来的就她们两个,比照那肖良人的下场,可想而知这两个人的宠爱也就是那么回事,不然柳御女也不会在牧碧微住进来后百般讨好以求庇护,而陈世妇则想见家人一面也要过来特别哀求了。

  牧碧微册为宣徽后,对她们一向是按着规矩来,她无事不赏,但宫中份例也不许内司克扣,若有人病了,只须派人到澄练殿说一声,牧碧微必定请太医去看,若是看病的份例不够,牧碧微也就随手出了,这么一位主位,谈不上特别的好,但比之从前长锦宫诸嫔无人做主的情况却实在好了很多。

  柳御女这么一说,众人都有些惭色上脸,赵才人讪讪的说道:“柳姐姐你说的是极,咱们也不是怨娘娘还没出来,只是急着给娘娘请罪罢了。”

  第四十四章 所谓主位(中)

  牧碧微和阿善听着小宫女过来说了前殿的情景,都是一笑,阿善道:“柳御女果然乖觉。”

  “她口齿素来伶俐。”牧碧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,道,“我不过叫了她们赏菊,她们倒是直接把话说开了,真正扫兴。”

  小宫女小心翼翼的问:“奴婢去阻止她们议论此事?”

  “不妨事。”牧碧微笑着摇了摇头,对阿善道,“晾了这些时候也差不多了,咱们且过去罢,不然怕是到了前头,她们连说辞都一套套准备好了,听着怪没意思的。”

  阿善自然不会反对,侍者忙上前检查牧碧微的装束仪容,见无误,这才退下,在前引路。

  前殿里唧唧喳喳的议论一片,话里话外都是在斥责林良人没良心,同时或委婉或直白的表明自己对澄练殿的忠心,素歌走进去不高不低的道了声:“娘娘就要过来了。”

  一群人却赶紧噤了身,纷纷叫身边宫女替自己看看鬓发衣着可是整洁,遂一起屏息凝神的等待着。

  过了片刻,屏风后传出环佩叮当声,婆罗冷香袅袅袭来,就因素绣、素丝亲自前行引路,牧碧微身着桃红遍绣缠枝芍药对襟锦衫,芍药的花蕊都是金丝特特描出,纤细精妙,虽无日头,行走之时也赫赫生辉,腰上绛紫厚缎带,金镶玉勾,下系群青六幅湘水裙,裙上绣着朵朵落梅,那梅蕊却都是一颗颗拇指大小的珍珠,或粉或白,姗姗可爱。

  她难得起了严妆,面施飞霞,描黛眉,染朱唇,点圆靥,额上一抹蕊黄,眉心飞鹤翠钿,鬓前藤萝斜红,乌发梳作凌虚髻,对插玉珈,发髻正中一支碗口大的宝石发簪,却是玉石与金箔打造成一大二小三支芙蓉花的模样,花蕊里坠下一挂三串的珍珠流苏来,堪堪落在了翠钿之上毫厘处,与耳上寸长的滴水墨绿珍珠彼此辉映。

  牧碧微容貌柔弱清雅,平时少作严妆,更不多用钗环,但她究竟出身不低,又在宫闱被簇拥了两年,这身装扮虽然光华灿烂,却也没能抢了她的气势去,被众人簇拥着在殿上坐下,又有跟随而来的侍者捧上瓜果糕点,并送上茶水。

  这中间众人都维持着施礼的姿势,却听上首茶盖碰着茶碗的声音断断续续响了片刻,也不见牧碧微叫起,见状,众人心中忧虑又加了一层,只是这会谁都知道牧碧微心情不好,就连柳御女也不敢贸然抬头打趣。

  如此过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,众人都觉得摇摇欲坠时,才听素歌道:“娘娘命你们入座。”

  众人如蒙大赦,却也不敢忘记谢恩。

  待众人都回了座,再向上首看去,却见牧碧微把茶碗往面前长案上一放,不轻不重的一声响,众人才缓了些的心弦顿时又被拉紧,就听牧碧微问左右:“不是叫大家过来赏菊的么?菊呢?”

  挽袂忙道:“奴婢方才已经使人去了,想是就要到了。”

  众人原本以为牧碧微晾了她们这许久,今儿怕是连个客套也没有就要直接问罪敲打的,不想牧碧微这会来了,却直接说起了传她们过来的借口,她们都猜不出牧碧微到底在打什么主意,心想难道牧碧微方才晾的那一场就算敲打过了吗?

  这么想着,大部分人都放松了下来,有个胆子大的美人便试探着道:“听说娘娘这儿的菊花都是娘娘亲自带着西平公主从菊圃挑来的珍品,妾身们若非得着娘娘恩泽怕是还没这个机会见识呢,怨不得大家都羡慕咱们有娘娘这样仁德宽厚的主位。”

  牧碧微闻言看了她一眼,认出是吹花阁的段美人,这段美人鹅蛋脸,弯眉大眼,朱唇粉面,挽翠髻,簪绒花,穿着绀青色底绣忍冬的宫装,眉眼之间很有几分灵动之气,她平常到澄练殿的次数不及柳御女多,但也算比较殷勤的人了,性.子却比柳御女更急些,所以这会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。

  段美人说了这番话,众嫔包括柳御女都赶紧竖起了耳朵,惟恐漏听了牧碧微的话,不想牧碧微却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,淡淡道:“段美人既然感兴趣,一会便好生看着罢。”

  这话似乎别有用意,但段美人琢磨了一下却有些茫然,正在众人心里想方设法的揣摩时,却见素帛从殿外进来行礼,身后跟着一个衣裳半旧不新的宫女,两人手里都是空空如也,压根就不见什么菊花珍品的影子。

  还在迷糊,就听素帛禀告道:“娘娘,小菊已经带到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上首,牧碧微慢条斯理的应了一声,素帛便知趣的起身退到一旁,只留小菊一个人跪在殿中,听清了这宫女的名字,众嫔顿时明白过来,脸色都是一变!

  就听牧碧微淡淡的道:“林良人从前一贯老实得紧,她位份不高,虽然同在长锦宫,可你们之间也未必很熟悉,怕是她身边这宫女,你们看着有些儿眼生罢?”

  听出她咬重“老实”二字,众嫔心里都将林良人骂了个半死,忙纷纷离座跪倒,表白心迹道:“林良人忘恩负义,亏得身边宫女知道好坏,才没叫娘娘蒙受冤屈,妾等无用,平素都没察觉到她的狼子野心,才叫娘娘在华罗殿里受了委屈!”

  “林良人已经被陛下罚过,你们这是做什么?”牧碧微闲闲的说着,命她们还座,这才继续道,“本宫身为主位,照顾你们本是应尽之责,今儿个正式赏菊之前,将这小菊召来,却也是为了汲取林良人的教训……”说到这里,牧碧微轻叹了一声,面上露出不解与失望之色,“你们进宫都比本宫进宫早,论年岁,本宫还没你们年长,这主位也不过做了两年,本宫平常又忙于照料西平公主,难免对你们有什么疏忽之处……”

  柳御女赶紧道:“娘娘这话说的,妾等哪里担待得起呢?从前长锦宫里没有主位,同样是嫔,咱们进进出出都比旁的嫔要低人一头,无非就是因为没有主位庇护的缘故,自打娘娘到来,咱们如今出入却都比那些个有主位的嫔还高一些,这都是因为娘娘福泽深厚,连带着咱们这些宫里人也得了娘娘的恩泽呢!”

  陈世妇虽然是长锦宫里除了牧碧微外位份最高的,但她一向言辞弱些,开口前想了一想措辞,却叫赵才人抢了先,脆生生的附和着柳御女道:“柳姐姐说的极是,要说主位,嘉福宫与晏呢宫可不也是早早就有了主位?可颜充华也好,崔列荣也好,论到对宫里人的关怀福泽哪里比得上咱们娘娘?从前,咱们都觉得分到长锦宫住实在是命苦,一直到遇见了娘娘,咱们才晓得自己却是先苦后甜的命呢!”

  她们两个带了头,众嫔都觉得寻到了切入点,纷纷出言赞美牧碧微,直将她说得光风霁月仁义无双,俨然就是众嫔的再生父母一般,牧碧微淡笑着端坐而听,既不见厌烦,也不见多少欢喜,待众人都至少夸赞了自己一番,又或留痕迹或不留痕迹的表白了忠心与感激,才淡然道:“你们也不必这样感激本宫,本宫昨晚细细回想了下,这两年来虽然做事都是按着规矩,但因西平公主身子弱,本宫是她母妃,不免要多多操心,却到底是没有将你们十分上心的,也怨不得林良人会对本宫不满……旁的不说,昨儿个在华罗殿里,看到她身上衣裙就没个新模样,本宫辗转一夜,思来想去,究竟是自己这个主位做的不好的缘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