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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节(1 / 2)





  江若婉摇摇头,轻声道:“老爷先回客院吧,我想再陪陪夭夭。”

  苏照德扶住了她的胳膊,“你大病初愈,不宜过度悲伤劳累。女儿去了,我也很难过,可夭夭若是有灵,一定不希望你为了她生病。就再待一小会儿吧,我陪着你。”

  江若婉轻轻推开苏照德的手,“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夭夭说,老爷先走,我一会儿就回。”

  她声音轻柔,语气却坚定,苏照德知道她的脾气,也不再勉强,“好,那我在外面等你。”

  苏照德和几个僧人一并离开,江若婉站在一人高的灯楼前,纤白的手指缓缓抚摸着灯柱正面镌刻的“苏夭夭”三个字,泪水顺着苍白的脸庞滚滚而下。

  “夭夭,我的女儿。”

  “你父亲原本说把你的长明灯设在五楼,那里最高,价格也最贵,可娘想着夭夭爱说话,在五楼孤零零的身边没几个人,夭夭说话没人听可怎么办?在这二楼人多,夭夭总会找到脾气相合的同伴,对不对?”

  “夭夭,你怎么这么……狠心,竟然抛下娘独自走了!”

  “你父亲还有潘姨娘和苏梦雪,娘就只有夭夭一个,你这狠心的丫头,可让娘怎么活下去?”

  “我的夭夭还小,到了下面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,孤苦伶仃被人欺负了怎么办?白芷那丫头追着你去了,可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你。”

  “夭夭,我的心肝。”

  “娘恨不得立刻就跟着你去了,可娘不能自尽。菩萨说了,自尽是造杀生孽,死后要下地狱的。娘要是去了地狱,就永远都找不到你了。”

  “夭夭,你再等等,娘已经求了菩萨,愿献出全部阳寿,只求尽快与夭夭相遇。”

  “娘很快就能到你的身边,有娘守着,夭夭就不会害怕了。”

  江若婉跪在灯楼前,双手抱住灯楼的八角形立柱,脸颊贴在冰凉的汉白玉石上。她闭着眼睛,泪水不停滴落,在灯楼底座上留下一小片水渍。

  一只柔软温热的小手搭在她的肩上,江若婉睁开眼睛,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,她看到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站在面前,她有厚重的刘海,小巧的下巴。

  “夭夭!”江若婉失声喊了出来,她飞快地抹了一把眼泪,视线变得清晰,她眼中的惊喜瞬间消褪了,嘴角泛起一丝苦涩,她站起身道:“灼灼怎么到这里来了?是和家人一起来的吗?”

  夭夭泪如雨下,扑进了母亲的怀里。

  江若婉揽着她的肩膀,怀中的小身子颤抖不停,她心下怜惜,柔声安慰道:“这孩子,是和家人走散了吧,灼灼别怕,等会儿我派人把灼灼送到家人身边去。”

  夭夭从她怀中抬起头来,大大的杏眼中盈满了泪水,她低声道:“娘,我是……夭夭啊。”

  第12章

  “你——”江若婉震惊地看着夭夭,“你说什么?你说你是——”

  一句话没有说完,她的嘴巴就被夭夭捂住了。

  夭夭望着她的眼睛,轻轻摇头,又拉过她的手,指尖在母亲白皙的掌心写道:“我是夭夭。”

  “这、这怎么可能?!”江若婉颤抖的手指摸上夭夭的脸,这脸是灼灼的脸,可她写的字却是女儿的笔迹,那端庄秀挺的柳体,绝对不是灼灼能写得出来的,更何况,灼灼根本就不会写字!

  她无法理解,也不敢相信,心里却隐隐地升起一丝希冀。

  如果,如果她的女儿还活着,哪怕换了个身份……

  夭夭重新用右手握住母亲的手掌,左手指尖在她掌心写道:“不要告诉任何人,尤其是父亲!”

  “啊——”江若婉失声叫了起来,她一把将夭夭抱在怀里,双臂死死地勒住了她,泪水像河水决堤汹涌而下。

  这是她的女儿!

  没有人知道,她的女儿实际上是左撇子,小时候喜欢用左手写字,被她教导了很久都没有改过来。后来她放弃了,改成教女儿左手右手都练字,在外人面前只用右手。

  苏照德要求女儿练柳体,因为柳体圆融端方,最能展现大家闺秀雍容娴雅的气质。

  女儿右手能写一笔漂亮的柳体,左手却会写她自己真正喜欢的瘦金体,灵动瘦劲,铁画银钩,霸气天成,无人能及。

  没有人能像她的女儿一样用左手写出这么漂亮的瘦金体,更何况不识字的灼灼。

  这真的是她的女儿!

  她的夭夭又回来了!

  夭夭伏在母亲怀里,努力地忍着眼泪。

  面对死亡的恐惧,被亲生父亲抛弃的痛苦,连日来的不安,让她恨不得扑在母亲温暖的怀里放声痛哭,可是她不敢,她还记得父亲就在外面,如果让父亲知道她还活着,一定不会放过她,甚至还会连累母亲。

  夭夭摸出手帕,刚想给母亲擦拭眼泪,就听到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

  夭夭大惊,她来不及细说,只用力捏了捏母亲的手,推开母亲的怀抱,拎着裙摆飞快地躲到了刚才藏身的角落。

  江若婉一愣,随即也听到了苏照德的脚步声。想到女儿刚才在她手心写的“尤其是父亲”,江若婉心中一寒,一股凉气从脊梁骨升起,直刺胸腑。

  脚步声上了楼梯,江若婉扑到灯楼前,双手揽着石柱,哭泣道:“我的夭夭,你好狠的心啊!”

  “夫人。”苏照德的声音中带着无奈,“你大病初愈,要注意身体才是。好了,我们该回去了。”

  江若婉不想走,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,她有很多话想要问女儿。

  “老爷,您先回府吧,我要在这里多陪陪女儿。”

  苏照德脸色微沉,“咱们不是说好了,点了长明灯就回去的吗?”嫡长女横死,他必须做足了痛失爱女的慈父样子,所以才会陪着夫人来善觉寺。可皇帝刚刚回京,朝中一大堆的事情,他实在没有空闲在这里耗上一天。

  江若婉抬眸看了一眼苏照德,怀疑的种子刚刚种下,片刻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