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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节(2 / 2)


  连翘不知其中深意,可明珠却懂了,司礼监里面都是宦官,严鹤臣让她留下,只怕是希望把她护在羽翼之下故而开的先河,至于连翘,只怕是她原本说得那句,自己一个人待着孤单,进了他的心,她心里不能说不感激。

  严鹤臣的名声不好,这林林总总的事情加在一起,不晓得又要惹出多少事端来。

  其实明珠还想问问严鹤臣贸然回宫,会不会给他惹出祸患,还想说不要为了她,开罪宫里的主子,可如今有口难言,也不知道严鹤臣到底是不是在和她装傻,不懂她心中所想。

  明珠已经比早些时候起色好了很多,她的目光总是往连翘身上瞟,严鹤臣没来的有几分泄气,罢了,严鹤臣站起身:“你们叙话吧。”说罢出了门。

  明珠暗暗吐气,叙话,让她拿什么叙话?

  连翘和明珠同岁,不过月份上小一些,她坐在明珠身边,絮絮道:“去年我到了花房,好生担心你,也不知道这一年多,你过得怎么样,如何又同严大人扯上了关系。”

  明珠张了张嘴,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,她摆摆手,指了指连翘,示意她说说自己。

  连翘笑嘻嘻地说:“我啊,花房说是花房,不过是给主子养花养鸟的地方,宫里头养鸽子的也不少,我那就养了一笼子。鸽子吃得金贵得紧,精稻米、绿豆、黑豆,偶尔还要喂绿茶和甜瓜籽。哦对了,还有一个名字叫兰靓颏的鸟,爱叫又嘴巧,会学蝈蝈叫,还会学纺织娘,这鸟晚上也叫得欢,是有名的叫灯花。”

  各宫小主的宫里奴才数量不算多,也凑不起热闹来,可花房却不同,里面都是奴才没有主子,虽然算是个清水衙门,没什么油水,可大家和和气气的,过得也不算坏。

  “去年乞巧节,你是怎么过的?”连翘问完才想起明珠怕是张不开嘴,她咧开嘴笑了笑,“我们一块儿凑在院子里,接了盆清水,那水面儿当镜子往天上瞧,若是瞧见喜鹊飞过,那就说明日后能讨个如意夫婿。”

  听她说话,只觉得枯燥乏味的掖庭也多了许多个欢声笑语,明珠亦弯着眼睛浅浅的笑了起来。昨日还是孤寂寥落,今日烛影摇曳,竟好像又重新回到了人间。

  到了晚些时候,严鹤臣叫人送了晚饭过来,二人在屋里吃完了饭,严恪正要来打扫,连翘连忙站起来:“哪能劳烦你,我自己来就成了。”

  严恪客气说:“不妨事,干爹叫你来,也不真是为了让你做什么事,不过是陪明珠姑娘说说话,解解闷呢。”

  待严恪出去了,连翘凑过去和明珠咬耳朵:“严大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竟对你这般好。”

  明珠这时候反倒庆幸自己开不了口了,这一连串的问题,哪个都叫她不晓得该如何开口。

  过了人定之后,万籁俱寂,外头的喧闹人声也慢慢归于寂静,连翘看明珠的精神不大好,而后说:“时候不早了,你休息吧,严恪给我安排了旁的地方,晚上就不跟你凑在一块了。”

  明珠有心想叫她留下,可转念一想,这是严鹤臣的居处,她如今雀占鸠巢已是不大合情合理,若再自作主张,实在是不像话,只点点头,让连翘出去了。

  室内拢着炭盆,暖融融地叫人昏昏欲睡,明珠半梦半醒间好像看见严鹤臣,他绕过屏风之后,轻轻吹熄了柞榛木桌上的烛灯。而后轻轻又走了出去。

  隔着十二扇围屏,那头的烛光依旧亮着,偶尔还能听见严鹤臣翻动书页的动静。外头是寂静的皇庭,间或能够听见虫子的鸣叫声。

  第二日清早,圣驾回銮,众臣皆在贞顺门外跪地亲迎。

  经年累月,龙涎香并着青桂香的味道已经渗透进宝坤殿的每一块石砖、每一根柱子里面。严鹤臣站在离皇帝龙椅七八步远的地方,听朝臣们共商国是。

  待唱名的黄门拖长了声音说了退朝,严鹤臣跟在宇文夔身后,出了宝坤殿,向北走过两处宫阙便是慎明阁,向来是宇文夔处理国事的地方。严鹤臣跟着他沉静地往前走,走出几步,宇文夔漫不经心地问:“你昨日一早便回了京,可是有什么大事么。”

  严鹤臣临走的时候,已是夜半,皇帝已经歇下了,故而没有刻意向圣上亲传。听闻宇文夔询问,严鹤臣从容行礼道:“陛下五年前荡平北狄,令其分为两部,东狄人率部北迁而西狄人率残部归降。严恪昨夜飞鸽信至,说是东狄可汗病逝,太子即位,太子有狼子野心,已暗中屯兵。兹事体大,臣已经把折子压了下来。”

  宇文夔看着严鹤臣,心中涌上一丝复杂的滋味,他是皇帝,偏时时处处掣肘于人,就连这样重要的大事,竟都是由严鹤臣告诉他的,这许多年来,严鹤臣像是他的利刃,无往而不胜,可他又要时时刻刻提防着自己养虎为患。

  严鹤臣与这无上全力相辅相成,他有心用匕首把二者分开,却亦是无能为力。宇文夔收回目光,看向蔚蓝的天际,静静地说:“你认为,若消息可靠,是和是战?”

  连翘陪了明珠整整一个白日,明珠喝了几服药,嗓子已经能说几句话了,依旧是连翘说得多些,明珠在大多数时候,只是抿着嘴柔柔地笑。

  就这般到了傍晚,严鹤臣从外头回来,连翘却讪讪地不再多言了,连翘对严鹤臣怕得紧,整个人诚惶诚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严鹤臣绕过屏风,想和明珠说几句话,偏有个连翘在那像个竿子似的杵着,也没个眼色回避,虽然说得话也不至于不能给她听,可总是觉得不称意。

  严恪是个机灵的,他叫了一声连翘说:“好姐姐,我要出恭一趟,后头还给明珠姑娘煎着药呢,你替我瞅一会可好?”

  这一句话不光解救了连翘,也解救了严鹤臣,听着西配殿的门关上,室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。

  方才还觉得连翘多余的严大人,如今和明珠同处一室,此时此刻,心里竟升起了一丝微弱的不安,好像整个人空荡荡地飘在半空,无处着力,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般。

  烛光暖软,照着严鹤臣的侧脸,明珠靠在床头坐着,过了一会,她微微垂下眼轻声说:“多谢严大人了。”

  谢他什么?要谢的可太多了,谢他彻夜打马回京,谢他踏雨而来,谢他怜她孤单,把连翘送到身边,谢他独自替她撑起一方天地,把她收归羽翼之下,免她在禁庭里颠沛流离。

  明珠有一瞬间的惶恐,这一切,大抵都是因为,有朝一日,要送她登上龙榻,若她成事不足,岂不是又要被丢到一边,放任自流了?

  她心中惴惴着,融融的光给她的身子披上一层浅浅的金色,她鸦色的头发垂落在肩膀上,她抬起眼睛,目光莹然。只这一眼,严鹤臣倏而觉得呼吸漏掉了半拍。

  明明隔了不过三日,竟觉得她眼中烟波浩渺,眉眼愈发秾丽了。

  第28章

  严鹤臣定了定神, 而后在她不远处方才连翘坐过的凳子上坐好,轻声说:“皇上前几日,赏了你, 是么?”

  明珠轻轻点头。

  就这般温柔的好性情, 旁人说什么都柔和地点头,平白被泼了脏水也不反驳,也没有想辩驳的欲望,从从容容地就悬了梁子,严鹤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怪她轻纵生命,偏偏她坐在烛灯下,温驯乖巧的模样,指责的话, 让他半分也说不出口。罢了,送佛送到西, 还是要慢慢来。

  “皇上鲜少这般刻意关照谁,这倒是说明对你上心了, ”严鹤臣似乎笑了笑,“你是聪明人,日后的路只会更好走。宫里的腌臜事太多了,过去有, 往后还会有, 这些事不能入你的心, 可你也不能被人算计了,要知道该怎么反击。若是想查什么, 尽管告诉我,我来办。”

  严鹤臣这是在教她如何在宫里生存,教她不该坐以待毙,明珠坐直了身子,轻声说:“我想查这偶人是从谁手里出来的。”

  严鹤臣轻轻摇摇头,沉静如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:“你再想想,这事从根儿上看,该怎么查?”

  明珠微微垂下眼,仔细思索了一会儿,抬起眼看他:“要查一查,是谁把偶人埋在四库馆的。”

  严鹤臣递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,喊了一声刘全有,外头的门开了,刘全有压着一个鬼头鬼脑的小太监走了进来,摁着他跪下。

  “宫里头每个宫外面都有看门的,平日里太监要是往各宫送东西,都是二人一组,不许独自行动,只要留心去问,就知道是哪个人干的好事。只是你不能慌,你要细心。”严鹤臣看了一眼刘全有,刘全有踢了那个小太监一脚,“都到这时候了,还不说实话?”

  那小黄门叩头如捣蒜:“大人恕罪,前几日,那郑贵人身边的紫苏来找我,给奴才一个金叶子,然后让奴才把一个帕子连同帕子里的东西埋在四库馆的树根底下,奴才财迷了心窍,这才做了蠢事,大人恕罪,大人恕罪!”

  严鹤臣冷冷道:“先把他严加看管起来,盯紧了,不许他自戕。”刘全有拉着他走了出去,从外头把门关紧。

  “郑贵人自己给自己搭了戏台子,你来说说,该怎么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