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立刻警觉地偏了一下头，只听“啪”一声脆响，一个茶盏就已经摔倒了墙上，直接变成碎片。

  “是不是楚轩来了，那个鬼魂？朕不要见他，不是朕害死他的，朕只是让他上战场，谁知道他那么倒霉就这么死了……”

  “朕都给他办了亲事，让他娶了林家女，他还有什么要报复的，那个奸臣不不仁不义的东西，跟他爹一样，就知道责怪朕……”

  今上正在发脾气，他暴躁地在殿内走来走去，还将桌上的东西全部都摔到地上去，刚刚那个茶盏只是他顺手扔出来的，差点让顾锦安殃及池鱼。

  “顾先生，您看今上这都好几日了，每到白日就异常暴躁，并且发脾气。晚上也不知道怎么的，到了后半夜就变得奇怪，无论这殿里增派多少人手，有多少宫人什么都不干，就眼睁睁地瞧着他，但是等快到凌晨的时候，今上总会变得很狼狈，就像是有人来过一样。”

  刘德负责将此事说清楚，他说到这里，虽然知道今上此刻已经神志不清，但还是压低了嗓音。

  “可是咱家也守过好几夜，所有的人都没看见有人来，今上却依然变了一副模样。并且他还不停地说是已故的楚世子来过……”

  顾锦安始终板着脸，极其严肃地听着他讲，实际上心里却乐开了花。

  他暗道：那个家伙干得不错，瞧把这狗皇帝折腾的，眼眶通红充血，面部浮肿，显然是许久未曾安睡了，但是看今上那精神十足发脾气的样子，估计也睡不着了。

  原来这世上把人逼疯，还真的这么简单。

  “这里阴气太重，把这些檀香都灭了，还有开窗通风，把灯也关了……”他皱了皱眉头，立刻开始指挥人做事儿。

  刘德愣了一下，低声道：“这些都是护国寺的高僧所言，说是能驱魔辟邪，而且今上也不让把灯灭了。”

  顾锦安偏头看向他：“驱魔辟邪？要真的这么管用，那今上怎么还成这样了？檀香的味道重，而且还点了这么多，身体康健的人也要被熏出毛病来了，至于灯你们只管灭了，其他事情有我兜着。”

  既然他说得这么斩钉截铁，那刘德也没什么好顾虑的，反正是太后认准的人，要没几分本事儿也到不了这里来。

  他立刻就吩咐了下去，宫人们彻底动了起来，有的去灭香，有的去开窗通风，还有的去吹熄蜡烛。

  “不许灭灯，不许灭灯。灯一灭了，鬼火就要出现了，楚轩那只鬼就要来了。没有灯朕就什么都看不见，那些鬼怪一直缠着朕，他们都怕灯……”

  “朕让你不要灭灯，大胆的狗奴才！”

  原本神志不清的今上，此刻又忽然像是清醒过来了一般，猛地抓住一个最近的宫人，打掉他手上灭灯的器具，一巴掌抽过去。

  不得不说，就这么狂躁的今上，手上的力气可真不小，那小太监面嫩，脸上直接就留下了红红的五爪印，看着就异常可怜。

  几个灭灯的宫人，瞧见今上这副丧心病狂的模样，都不敢再动了，就怯怯地站在原地，看向顾锦安。

  顾锦安也终于挪动了脚步，他刚靠近今上，那个狂躁的男人就像是察觉到一样，立刻转身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。

  今上虽然不得先皇宠爱，但是身为皇子，都需要文武双全的，而且上位者的警惕性一向很强，所以当顾锦安接近他的安全距离，他立刻就做出了反击的动作来。

  顾锦安的反应要比他更快，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，直接将他制服住。

  在他碰到今上的那个瞬间，屋顶上立刻窜下一道人影来，伸手就抓住了顾锦安的手腕。

  来人一身黑衣，来无影去无踪的架势，显然是守在附近的影卫。

  顾锦安一挑眉头，并没有管他，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，直接拍了拍今上的肩膀。

  “回神。”他的嗓音压得有些清冷，像是清泉撞上石壁，清脆动听，但是又带着几分威严的意味。

  就在这同时，顾锦安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横着一把宝剑，剑锋泛着白光，冷飕飕的，那种冰冷的感觉紧贴在脖颈处，就像是一条蛇饶了一圈。

  只要往前进一分，估计他的脖颈上就要开个洞了。

  顾锦安丝毫未动，就这么看着影卫，气氛僵持着。

  “朕这是怎么了？”倒是一直疯疯癫癫的今上清醒了过来，他一开口才发觉嗓子嘶哑，好像多日未进水一般。

  “陛下，您清醒了。”刘德大喜，立刻就蹿了过去，开始吩咐人给今上端茶送水，一脸殷勤的模样。

  今上喝了一盏茶才舒坦了些，至于顾锦安和那影卫依然保持这种模样，影卫眸光清冷，始终握紧了手中的长剑。

  倒是顾锦安丝毫不惧怕，这时候见今上醒了，就冲面前这个影卫道：“身手不错，要是你对那些妖魔鬼怪，也能如此就好了。”

  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，脸上那轻蔑的眼神，更是彰显了没有把眼前这个影卫放在眼里。

  影卫的眸光一缩，手上的剑又往前推进了一分，立刻顾锦安的脖颈处就出现一道口子，直接见红了。

  刘德一惊，立刻开口道：“今上，这位顾先生是太后请过来帮您驱邪的，之前您一直昏昏沉沉，现在清醒也是他拍了您的肩膀。”

  眼前这位顾先生看着就书生气十足，哪里能禁得住吓唬，好不容易能唤回今上的神志，看样子也是有本事儿的，万一要是被影卫失手一下子戳死了，那可真的哭都没地方哭去。

  今上点头，歇了一口气，立刻挥挥手让影卫退下。

  影卫没有再坚持，直接收回长剑，就再次悄无声息地回了房梁上，连一点踪迹都找不到，也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。

  顾锦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，冲着今上行礼：“草民顾锦安，见过今上。”

  “朕对于方才还有点记忆，你拍了拍朕的肩膀，说几句话就有用了，到底是何缘故？”

  “今上只是一时被吓住了，唤回神志即可。当然其中语气以及态度的拿捏很重要，请陛下赎罪，这涉及到草民师门的秘密，不能外传。”

  今上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，继续和他聊起来。

  看着顾锦安不慌不忙的状态，甚至今上跟他交流的时候，周身那种害怕恐惧的气场，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，刘德不由得在心里舒了一口气，这位顾先生是有真材实料的，难怪太后能够放心地让他前来。

  不过一切还得看今晚，那个楚世子是否会来。

  ***

  “世子妃，已经天晚了，到了该休息的时候。”红缨提着灯笼走了进来，轻声提醒了一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