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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节(2 / 2)


  跑到主楼的天台时,凌卓正颓然地坐在潮湿的地上——刚刚斓斓跃下的位置。

  他抬头看我,眼神像欲落的枯叶望着柏油路。我踏着苔绿色的积水一步步走向他,蹲在他面前。

  他牢牢地抱住我,把头埋在我的胸口痛哭,不停地说着“就差一点”。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,但凌卓不断颤抖的肩膀让我的心很疼很疼,被捏烂一般。我亲吻他的耳朵,一手抚摸着他的头发,另一手打开他的手掌,按揉他的手心,就像过去无数次他安抚我那样。

  即使他现在是为了另一个女孩哭,我也原谅他了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泣声渐止,凌卓摊开另一只手,手心上躺着一张已经被汗水和雨水浸湿的纸条。

  我小心地打开,辨认着已经微洇的字迹:凌卓凌禹,谢谢你们。我曾经也信奉天使,信奉世间有善意,是你们让我在死之前,被我的信仰眷顾了一次。

  我疑惑地看着凌卓,他木木地开口:“斓斓被欺负了,本来想撑到高考的,可是……她说她怀孕了……就一个大课间的时间,人就没了……”

  然而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,学校领导就把我们带去警察局。

  路上,凌卓表情呆滞,一直紧紧地拿着斓斓的手机和遗书。

  从警察的话中,我得知在巷子里被我撞见那次,并不是斓斓第一次被侵犯。她是去年被陈安盯上的,之后半年一直被陈安威胁纠缠。她父母双亡,爷爷又在乡下,无依无靠,只能隐忍。

  恐怕在陈安看来,如此贫贱又干净的女孩,怎么样都是最好的下手对象。

  警察问我关于那天巷子里斓斓被陈安猥亵的事,很快就问完。出去之后,我一直在门口等着凌卓。

  等了两个多小时,陈安竟然先出来。他穿着衬衫西裤,如往常那般从容优雅,淡然的表情中带着一抹合时宜的伤恸和遗憾,只不过都是假的,没人知道他的皮肤之下包藏着多少败絮。

  我冲上前,问那些警察为什么不抓他。

  警察说:证据不够。

  陈安看了我一眼,表情闪过一丝阴霾。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安的黑色小轿车驶离,消失在雨幕中。

  凌卓出来,我问他为什么证据不够。

  他摇摇头。

  “你不是说斓斓怀孕了吗?那不是……”

  “斓斓弄错了。”

  我的脑袋嗡嗡响,什么叫弄错了?

  凌卓抱着我哭,断断续续地胡乱说话。

  他是上个月才发现斓斓被欺负了,所以他们才出双入对,就是想让斓斓平安坚持到高考。

  “就昨天……她说她几个月没有例假了,坚持不下去了。我们说好周六去医院检查的……可是刚刚尸检的人说她没有……”

  “证据也不够,抓不了陈安……”

  我拍着他颤抖的背脊,说不出一句话,此时安慰的话都毫无用处。

  凌卓知道斓斓喑哑着承受了多少痛苦,我不知道。他半只脚踏进了幽暗之地,目睹了一个干净的女孩如何被奸污,他尽力想把女孩拉回来,却只能看着女孩没入死亡的浩劫,凶手却仍在明朗的氧气中肆意行走。

  多彻底的丛林法则,慈眉善目的蟒蛇吞食了猎物,肚皮鼓起勾出形状,你明知道他吃了,却无法将他开膛破肚,只能眼睁睁看着猎物被消化成一滩散发恶臭的脓水。

  尸骨无存。

  第14章

  清明前夕,不疏不密的斜线一直下个不停,雨幕茫茫。

  下午两点,我和凌卓回到学校。

  主楼下,两个阿姨正清洗地上的血迹。血液留下的痕迹太深刻,渗进水泥地的每一条缝里,连雨水都冲不掉。她们不停倾倒红色水桶里的清水,就像用白颜料遮掩水彩画上的污痕,画面却更显肮脏。

  上课铃响起,学生从四面八方奔跑着回教室。只是经过我和凌卓的时候,那些人都放慢脚步观察我们。可能是因为斓斓的事,也可能是因为我牵着凌卓的手,我没多想。

  在楼梯口分别的时候,我和凌卓约好了明天回家的时间,又抱了他一下。我知道凌卓现在很难熬,他天真乐观的人生信条被轻易地摇撼了,可生活就是臭水沟,他迟早要明白的。

  走进教室,本在自习的同学突然全看向我,那些投在我身上的目光愈发清晰——同情、戏谑、探究、冷漠……

  我朝自己的座位走去,课桌上摆着一沓纸片,而黄珊正看着我泫然欲泣。我带着不祥的预感快步上前,拿起那些照片。

  全他妈是戚嘉敏——戚嘉敏手握两根生殖器。戚嘉敏双腿大张。戚嘉敏吞纳满污垢的肉棒……

  我瞬间似被雷击中,大口大口地吸气,拿着照片的手不停发抖,嘴唇发颤。

  黄珊非常适时地补充了一句:这些照片已经在年级里传开。多可笑,那天戚嘉敏那么招摇地来开家长会……

  再回头看周围的人,每个都带上了黑白的面具,面具下的眼神清晰无比,皮肤被各种目光灼得火辣辣。那一刻,我变成了爱德华蒙克的《呐喊》里那个骷髅人,无声地尖叫着。

  原来这就是丁宏伟说的惊喜。

  丁宏伟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,龇着黄牙对我笑:“我把你妈肏了,你是不是该叫我声爸爸啊?”

  “我去你妈的!”

  我冲上去,举起角落里的垃圾铲,不管不顾地劈在丁宏伟的头上。

  丁宏伟躲开,抓住我的手,对着我的脸大骂:“你妈是个烂逼!你就是个杂种!怎么?拿着我爸包她的钱养儿子,养的不是个贱种又是什么!?”

  又是这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