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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慕之宾第174节(2 / 2)


  他没有松手,道:“平身。”

  兰音儿红着脸谢恩起身,逃也似的退了出去。

  殿内没有了旁人,他再度看向我,唇边带着笑意。

  “怎这般高兴?”我说,“可是有什么好事?”

  “确有好事。”他说,“今日,我说服了所有朝臣,让伯俊做都水使者,总领黄河疏浚。”

  我讶然。

  这事,我是知道的。

  那日看马毬之时,子烨曾与林知贤谈论过。不过黄河疏浚是大事,须得多方商讨,我没想到子烨竟是上了心,这么快就定下了人选。

  第二百五十二章 都水(下)

  “兄长从前只在秘书监用事,不曾去过工部。”我说,“朝臣们难道无异议?”

  “自是有,不过我力排众议,最终还是定了下来。”子烨道,“我一向深知伯俊之才,他担当此职,比任何人都合适。”

  我看着他,道:“兄长愿么?”

  “我与他谈过,他愿意。”

  我想了想,微微颔首。

  “你担忧他不可胜任?”子烨道。

  我说:“兄长自是可胜任,只是这等事,牵扯人力物力浩大,能不能办好,并非看一人之能。兄长初到洛阳,至今不曾出任官职,在朝中亦无一点根基,何以服人?”

  子烨看着我,颇是不以为然。

  “没有根基,便办不得事了?”他说,“先帝时,弊政之一,就是这所谓的根基。朝臣任用,先看其出身何方,背景如何,是哪边的人。所谓的任人得当,说的并非是任用之人是否能把事办成,而是此人身后门阀是谁。以至于事事难做,举步维艰。我开创新朝,初衷之一,便是要重塑气象,不可让那纷繁外力成为行使政令的桎梏。”

  他说的这些,我何尝不明白。

  事实上,我听父亲他们议事,商量的什么事该交给谁人去办,什么事该如何做,首要考虑的也是各方利益,而并非此事能不能办成。父亲也曾感叹,那能成事的人,往往不是办事能力最出色的,而是那最会做人的。

  不过纵然如此,父亲也不会认为这是弊政。

  因为我们上官家,就是朝廷里的第一门阀。

  “历朝历代,开国之君无不像你这般想。”我说,“他们希望开创一个风清气正、朗朗乾坤的万世基业。可治天下和被治的,都是人。有人在,就会为己谋利,永远有权衡和争斗。就算打碎筋骨重塑朝廷,不出十年,便会生出大大小小的新派系来;不出数十年,结为势力;不出百年,结为门阀豪强。到了那时,你再想想今日说的话,可会觉得讽刺?”

  子烨却弯了弯唇角,道:“你觉得,我能管到数十年,甚至百年之后的事?”

  我一愣。

  “何意?”我问。

  “我祖父文皇帝,父亲穆皇帝,还有兄长,最长寿的也不过活到六十上下。往前追溯,所有先皇帝,能活到七十的也就一位,大多五十上下便会驾崩。”他说,“我就算坐稳了江山,能好好管着的也就那二三十年。至于后事如何,什么讽不讽刺,那都是后人之事,与我何干?”

  我:“……”

  有时候我觉得他是一点天子的自觉也没有。

  九五至尊,谁不盼着自己真的跟臣民们行礼说的那样,真的活出个万岁,少一岁都不肯。他倒好,竟说什么自己命不会多长。

  “胡说什么?”我瞪起眼睛。

  “不是胡说。”子烨道,“阿黛,万世基业都是虚的,天长地久也是虚的。人能做的,不过是在这有生之年问心无愧罢了,于你于我,皆是如此。”

  或许是那神色认真得严肃,我张张口,一时无言。

  这话,像是在说朝廷,又像是在说别的。

  他的目光深深,似乎能将我看穿。

  “阿黛,”他说,“你怕我故意扶植伯俊,将他作为制衡别人的手段,待他壮大之后,却又会毫不留情地抛开他。就像先帝对你父亲那样,是么?”

  我默然。

  虽说父亲和上官家,并不是垮在了先帝的手上。但我知道,一切的祸根其实早已经埋下了。以当年之势,就算父亲没有死在北戎,上官家也难免会受到清算。最终的结局,未必会好到哪里去。

  “我不是先帝。”他的声音沉稳,“只要在我治下,便不会有什么豪强什么门阀,也不会有一个贤能之人被冤枉。阿黛,你该信我。”

  我不由苦笑。

  这世间,最难以论断之事,恐怕就是这信字。

  尤其是对那有予取予夺之权的上位之人。

  便如我少时问他的那样,此时的他,如何为十年后的他做决断?

  当然,这也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。

  在我的计划里,根本没有什么十年后。

  我放弃跟他争辩,道:“如此说来,你觉得兄长能凭一己之力将此事做好?”

  “他自不是凭一己之力。”子烨道,“我会有给他派去许多人手,如何将这些人用起来,才是他的本事。伯俊要在朝廷中立足,便须得证明他自己。这机会,他不可错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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