视线的前方(2 / 2)
我抓住名叫早百合的女学生的手。
「咿!」
她身体一抖,发出小小的惨叫声。
「这是基本中的基本。搞错面粉的份量就没救了。」
「咦……啊……」
「让开点。咖哩酱我来煮。你去帮荒崎削马铃薯皮。」
如果继续这样慢慢吞吞地弄,毫无疑问会来不及完成。
我打开瓦斯炉的火,在锅里倒进橄榄油和辣椒并用小火炒热。
然后迅速地将煮咖哩酱的锅子转小火加热。就算没有时间,也必须不慌不忙地花时间慢慢炒。如果慌慌张张地用大火把食材烧焦就完蛋了。
「荒崎,洋葱切好了吗?」
「啊,嗯。刚切好。」
我在开始闻到香味时加入蒜头并把它炒到变成淡褐色,然后把荒崎拿来的洋葱丢进平底锅。
「喂……喂。鲛岛好像挺熟练的不是吗?」
「嗯啊……感觉起来超熟练的耶。」
我一边加水一边取出辣椒,然后关火等待热度下降。
我趁着这时确认米饭。
「你们去煮饭。这点程度的事总会做吧。」
「可……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该煮几杯米……」
「煮四合就够了。水加太多就完了,只要加到快要碰到饭锅的线就行。还有神乐坂,你那样不行。」
「唔……你是说我碍事吗?」
「我不是这个意思。你那样乱切永远不会进步。切马铃薯时只要记得把其中一边切成三公分就行。没必要切得太快或切得太仔细。」
「三公分吗……有个标准确实比较好切。」
她的眼睛瞬间闪过一道光芒,然后高高举起菜刀。
「顺便补充一点,菜刀不需要拿得那么高。」
咚!
几乎连砧板都要劈开的强烈一击命中了马铃薯。
6
「唉……累死了……」
虽然几乎用完料理时间,但我们的小组总算是把咖哩完成了。
「谢……谢谢你,鲛岛同学……」
早百合怯生生地向我低头道谢。
「我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。我可没做什么足以让人道谢的事。」
如果是其他小组的人来帮忙,或许就应该向对方道谢,但我本来就是同一个小组的成员。
就算我只在一旁观看的行为应该被责备,出手帮忙也不应该被道谢。
「如果只是要做出能吃的东西,料理其实并不难。你太客气了。」
虽然我说完这些话就打算离开,但小组的所有人全都不知为何盯着我看。
「干嘛?」
「一起吃吧,鲛岛。」
荒崎直直地看着我说。
这家伙真的变得很敢说话。
「……你开玩笑的吧。」
我可没有和教室里的同学一起和乐吃饭的习惯。
「如果没有你就无法完成这些咖哩。不是吗?」
「就算这样,我……」
在不同的意义上,这是我以前未曾感受过的讨厌气氛。
那就是想离开教室也走不掉的气氛。
「来。这是鲛岛的份。」
为了不让我逃掉,荒崎没问过我就在盘子里盛上咖哩。
「可恶……真不该帮忙的……」
我不甘愿地坐到椅子上,荒崎和神乐坂立刻坐到左右两边。
「你…你们两个……」
「我觉得如果要让你没办法逃走,这么做是最正确的。」
「这…这是神乐坂同学的主意喔。」
「也不算是什么主意啦……」
明明我光是在教室里吃饭就是一大事件了,要是被这些家伙围在一起吃饭可不知道会引来多少班上同学的视线。
事实上,几乎所有的同学都看着我们。
「哎呀?大家怎么了吗?」
注视到这些视线的荒崎抬起头。
「难道不是因为我们小组的咖哩看起来很好吃吗?」
「啊哈哈哈,说得没错。」
荒崎似乎觉得这句话很有趣而露出笑容。
真是群悠哉的家伙。
既然他们不在意这些视线,那倒也是件好事。
但我却很难好好吃饭。
我现在剩下的逃脱手段就只有尽早吃光咖哩。
只能速战速决了。
我拿起汤匙,从第一口就挖起一大匙放入嘴里。
「啊呜!」
因为咖哩太热,我不小心弄掉了汤匙。
「……呵呵。真是的,谁叫你吃得那么急。」
一旁的荒崎笑了。
周围的同学们也噗噗噗的忍着笑声。
「…………」
真是太丢脸了。
7
在家政教室度过恶梦般的时间后,我为了随便打发剩下的午休时间而走向体育馆后方。
「真是太糟糕了……」
我祈祷再也不要和荒崎她们一起上家政实习的课。
突然,一名学生从前方走了过来。
虽然他好像有注意到我的存在,但却毫不畏惧地走了过来。
如果继续这样走下去,我们应该会互相撞上。
虽然男学生看起来没有退让的意思,但我的个性也没有幼稚到不肯让路。
我稍微移动位置,让路给他通过。
但是——
发现我改变前进方向的男学生却故意再次朝我的方向走来。
当然,我们两人都变得无路可走。
我明明已经让路,但对方却摆出这种态度,那我自然也没办法装作没看见。
「怎么?有事找我吗?」
「……你身上有股味道……」
男学生一边发出异常的气息,一边露出诡异的笑容。
「那是因为我午餐吃了咖哩。」
「咯咯咯……」
我见过这个男学生几次。
他是在一年级时和经常找我麻烦的藤宫混在一起的家伙。
虽然和藤宫混在一起的家伙还有很多,但这家伙的一头白发非常有特色,看过一次就忘不了。抱头发染成这种颜色的家伙应该也不多。
因为升上二年级后他就再也不曾来找碴,所以我还以为他早就放弃或退学了。
咚。强烈的冲击。男学生故意让自己的肩膀撞上我的肩膀。
「要杀了你的人是我。先做好心理准备吧。」
「报上名来吧。」
「我叫矢嶋。」
简短的回答。总觉得这名字好像有听过。
「那你什么时候才要来杀我?」
「很可惜,我现在还有其他要办的事。把脖子洗干净等我吧。」
矢嶋只说了这些话就走了。
「那家伙怎么回事……」
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。
这应该是昨天藤宫散布的传闻的影响吧。说不定他是听说我打输才想来挑战。
……我感觉到背后的视线。
「还有事找我吗?」
说完,我回头一看,但矢嶋并不在那里。
取而代之的是直盯着我看的神乐坂。
「怎么回事……」
为什么这家伙会出现在我身后?
离关家政教室时也是我先离开。
这家伙应该正和荒崎与班上的人开心说笑才对。
她和先前在别栋校舍看着我时一样动也不动。
我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。
「真是烦人……」
我无视神乐坂走向体育馆后方。虽然那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背部,但是她并没有跟着过来。
窗外的天空比早上更为灰暗。
「看来应该会下雨……」
8
放学了。
如果是平常的话,大多数学生都会在班会后回家,但今天却有许多学生还留在教室。
只要看看外面就知道理由了。
虽然还不到黄昏,但教室里却一片阴暗,用力打在窗户上的倾盆大雨发出巨响。
天气预报出错,突然下起了大雨。
学生们虽然一边抱怨着突如其来的大雨,但也一边期待着雨停。
我也希望这只是阵雨,决定在教室里等一阵子看看。
坐在前面的荒崎畏畏缩缩地回过头。
然后稍微低着头,以一副忸怩的样子对我说:
「鲛…鲛岛。难不成你没带伞吗?」
「因为天气预报只说今天是阴天啊。我很不巧没带到。」
「我……那个……有带伞喔。」
荒崎从书包里取出摺叠伞。
果然如此。之所以会让人这么想,是因为她平常做了很多好事吧。
「那真是太好了。不过,在这样的大雨下,我想就算有伞也应该会稍微淋到雨。」
「鲛岛……如…如果你不嫌弃的话,我们一起——」
「不好意思,荒崎同学。」
打断荒崎说到一半的话的人,是坐在我旁边的神乐坂。
「如果可以的话,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?那个……其实我今天有点事,必须早点回家才行。」
「嗯……嗯。当然可以。」
虽然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,但荒崎立刻恢复笑容。
两人并肩走出教室。
我斜眼目送她们离开后,转头眺望窗外。
看着这场大雨就让我想起过到缇莉时的事。
刚从河岸地把她捡回家时,我还认为自己做了件蠢事。
不过,我现在已经几乎不会这么想了。
回到有人等着的家。
不管对方是天使还是恶魔,感觉都还不坏。
「还不坏……吗……」
这是前一阵子的我绝不可能会有的想法。
如果这真的是我自己的想法……
视野中出现一支雨伞。
是荒崎与神乐坂。
身高较高的神乐坂拿着伞,两人正准备走出校门。
不时感觉到的神乐坂的冰冷视线。虽然令人在意,但说不定只是因为刚转学的她对许多事物感兴趣罢了。
老实说,我实在很难做出判断。
所以就算神乐坂说要和荒崎一起回家,我也没办法插嘴。
事实上,在她转学过来的这一个星期内并没有发生任何问题。
虽然之后我又在教室里待了将近三十分钟,但大雨却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。
留在教室里的学生们也已经放弃,或是准备叫家人过来,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准备回家。
「没办法……淋雨回去吧。」
我判断继续等下去雨也不会停,于是决定回家。
我走向玄关,穿上鞋子。
好,淋雨回家吧。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。
「聪一郎。」
站在学校玄关叫我的人……正是爱丽丝。
「喂……喂。你在这里做什么?」
「下雨了,我想你一定正在伤脑筋。」
说完,爱丽丝露出平时的微笑将我的伞递了过来。
爱丽丝的白衣服被大雨淋湿了些。
老实说,她为我做到这种地步,让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。
虽然这样的心情让我无法接过伞,但爱丽丝却一直保持着递出伞的动作和笑容。
「……没有必要特地帮我把伞拿来吧。」
虽然还好已经几乎没有学生留在校舍里,但爱丽丝还是相当显眼。
因为她不像日本人的可爱容貌和身材,还有漂亮的长发,无论如何都会引人瞩目。
如果我不认识爱丽丝,应该也会被她夺去目光吧。
更何况,如果被人看见我和她说话,也只会造成不好的传闻。
「因为如果淋雨回家,聪一郎说不定会感冒。」
「聪一郎是笨蛋,根本就不会感冒吧。」
粉红色头发的少女从爱丽丝身后探出顽来。
「为什么你也在这里……缇莉。」
「我不能在这里吗?这是什么话,真让人火大。」
你那说话方式也很让人火大。
「缇莉说无论如何都想来学校一次看看,所以我们才一起过来。」
「真是的……」
爱丽丝应该是知道拒绝缇莉只会让她发规。
所以才逼不得已允许她一起过来的吧。
「这里就是学校?出乎意料的破烂嘛。」
缇莉环视周围,然后毫无意义地踹着学校的墙壁。
「毕竟也不是新学校了。话说,现在可不是慢慢聊天的时候。」
可不能一直呆站在这种地方。
我从爱丽丝手中接过雨伞,从玄关走到室外。
两人跟在我身后。
「那女人呢?」
缇莉东张西望看着四周。
「你说的那女人是谁?」
「就是你说是女朋友的那女人啊。」
听到「女朋友」这三个字的瞬间,爱丽丝的肩膀抖动了一下。
然后略为紧张地抬头看向我。
「你有……女朋友吗?」
「不,不是这样的。她只是同学,是转学生。」
我赶紧解释,缇莉啐了一声。
「你在紧张什么啊?」
「都是因为你说谎才会害我紧张。」
「真要说的话,是因为你说了那些多余的话吧。」
虽然真的是这样,但也没必要在爱丽丝面前说这些话吧。
「你……该不会是喜欢这个巨乳女吧?」
缇莉一边瞪着爱丽丝,一边说出没头没脑的话。
「啥?你…你在说什么啊。我…我怎么可能——」
虽然我想要否认并看向爱丽丝,但却没办法把话说完。
因为爱丽丝明白缇莉这番话的意思并低着羞红的脸,和我对上眼就立刻移开视线。
看到这副模样,我还有办法说出「不喜欢」这种话吗?
根本不可能说得出口。
反过来说的意思就是——但这时候的我还没有想到这一点。
「而且爱丽丝根本不可能喜欢我吧。你是笨蛋吗?」
我没说出自己的心情,而是说出理所当然的事改变话题。
缇莉出乎意料地同意我的话——虽然对我有些失礼,表现出赞成的态度。
「嗯,说得也对。爱丽丝根本不可能喜欢像你这样白痴的假恶魔——」
「聪一郎不是白痴,也不是恶魔。」
爱丽丝用略为严厉的语气对缇莉这么说。
「什…什么嘛……」
缇莉察觉到气氛改变,不满地踢着雨水。
「聪一郎是擅自夺走少女的吻的鬼畜喔。你明白吗?」
「那是为了拯救缇莉,逼不得已才做的事。请不要随便……那个……把那当成是接吻。」
「接吻就是接吻!那可是我的初吻!初……吻……」
自己提起这件事,却又越讲越小声。
既然不愿意想起,就不要一直放在嘴边嘛。
「那不算数。没有人会把拯救人命的人工呼吸当成是接吻。我说得对吗?聪一郎?」
确实如此。我点了点头。缇莉似乎对此感到不满,用力甩了一次雨伞。雨滴理所当然地飞溅到我和爱丽丝身上。
「你在做什么啊?你是小孩子吗?」
「这是污辱我的惩罚。」
「你没事吧……?」
爱丽丝拿出手帕,仔细地擦掉沾在我制服上的水滴。
「没关系。反正多这一点水滴也差不了多少。」
「制服明天还要穿。如果被淋得太湿就不好弄干了。」
「这个嘛……」
爱丽丝毫不在意被淋湿的自己,全心全意地用手帕为我擦乾衣服。
「…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……」
缇莉小声抱怨了一句,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话。
差不多快看到家的时候。
「……那是什么……?」
回到家的我们发现一位坐在家门口缩着身体的女学生。
「情况好像不太对劲……」
站在旁边的爱丽丝说道。在这样的大雨中被淋成落汤鸡却坐在地上不动的女学生,这确实是个诡异的景象。女学生没有发现我们,低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。
「她不是上次那个冒牌女友吗?」
沉默不语的缇莉开口说道。的确没错,那是神乐坂久远。
「你在这里做什么?」
我走到神乐坂旁边问她。
但是她毫无反应。
就算雨声再怎么大,在这样的距离下应该能听到我说的话才对。
「喂,你有听到吗?」
我再次问她也还是没有反应。
「喂!」
再也忍不住的我伸手搭住神乐坂的肩膀。
就在这一瞬间……神乐坂的身体缓缓倒向地上。
「喂喂喂……」
这种情节只要有遇到缇莉那一次就够了吧。
倒在河岸地倒还好,倒在别人家门口这样的恶作剧实在太过恶劣了。
爱丽丝蹲下身体,伸手按住神乐坂的额头。
「看来她发烧了。」
「发烧?」
神乐坂放学离开教室之前明明没有异状。
这么说来,她是在回家途中发烧的吗?
这答案也让人有些难以接受。
「真是的……缇莉,麻烦你开门。我要把这家伙搬到里面。」
做出这样的指示后,我用肩膀撑起神乐坂的身体走进家里。
仔细想想,遇到缇莉时的状况也和现在差不多……
但现在我的周围却和当时大为不同。
爱丽丝立刻绕到神乐坂的另一侧,帮我支撑神乐坂的身体。
进到家里后,听见声音的莉丝便从房里探头出来。
「莉丝,我要让她睡在房里。可是,在那之前要先用到毛巾。」
听见姊姊这么说,莉丝迅速点头,快步走向脱衣间,马上就拿着毛巾回来。
「那家伙的东西还放在外面。虽然应该不会有人偷拿,但我还是去拿进来好了。」
「我明白了。我们就趁这时带她进房。」
玄关外的书包和竹剑袋都湿透了。
「我记得那家伙是和荒崎一起回家……可是为什么会……」
手中的竹剑袋比我想得还要沉重。
「竹剑有这么重吗?」
算了,反正我也没拿过竹剑。
我把神乐坂的东西暂时放在玄关,拿来毛巾开始擦拭书包和竹剑袋。
问题是书包里的东西。从重量看来,里画还放着课本和笔记本。
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,就会因为湿掉而无法使用。
话虽如此,我又不知道是否应该擅自打开异性的书包。
「你在干嘛?」
缇莉来看看我的情况。
……这家伙好歹也算是个女生。
「我有事拜托你。我想要你打开这个书包,把里面湿掉的东西擦乾。」
「……我是无所谓啦。」
我还以为缇莉会二话不说就拒绝,但她却出乎我的预料,老实地听从我的要求。
我把这里交给缇莉,去看看神乐坂的情况。
「神乐坂的情况如何?」
我走进房里时,神乐坂才刚躺上床,爱丽丝手里拿着从她身上脱下来的制服。
因为再怎么样都不能让浑身湿透的她就这样躺着睡觉。
「烧得有些厉害,但好像没有其他外伤。」
「是吗……」
莉丝坐下来一直盯着神乐坂看。
「路西昂呢?他没回来吗?」
「是的。大哥从早上出门后就没回来了。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。」
如果这种时候有路西昂在,就能请他判断神乐坂是不是人类了。
说要弄乾神乐坂的制服后,爱丽丝便离开房间。
「你怎么办?」
「大姊拜托我照顾她,所以我会待在这里。」
「是吗?」
既然这样,这里就交给莉丝——
「唔……」
失去意识的神乐坂发出小小的呻吟声。
「这里是……」
神乐坂缓缓睁开眼睛。
「你醒了吗?」
「鲛岛同学……?为什么你会……」
「遗问我为什么,倒在别人家门口的人是你吧。」
「我……?那……这里是你家吗……」
神乐坂一副完全记不得的样子,露出困惑的表情。
但这是不可能的事。
就算发烧这件事是个偶然,但出现在我家门口这件事绝对不是偶然。
这家伙果然是与天使或恶魔有关的人吗……?
「呜……」
虽然神乐坂想要勉强起身,但却因为发烧而立刻倒在棉被上。
「别勉强了,你烧得很厉害。稍微休息一下吧。」
「真是拖歉……谢谢你。」
神乐坂似乎相当难受,闭上眼睛后便不断大口喘气。
在旁边稍微顾了一阵子后,她的呼吸才渐渐平静下来,然后便睡着了。
确认她睡着后,我为了避免吵醒神乐坂而缓缓起身。
「莉丝,我有些话要问你。陪我一下吧。」
我这么告诉莉丝。因为我觉得必须问问关于神乐坂的事。
我把爱丽丝和缇莉也叫到客厅,对所有人一起发问:
「我想听听你们和她接触的感想。那家伙是天使吗?还是恶魔?」
我必须视问题的答案来拟定对策。
可是,爱丽丝所说的第一句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。
「她是人类。绝对错不了。」
「你说得这么肯定的根据是?」
毕竟还有千沙这个前例。虽然当时有过近距离接触,但我却没有看穿千沙的恶魔身分。
「因为我摸了她的身体,直接感受到了。她应该不是天使或恶魔。」
莉丝似乎也同意这个意见而点了点头。
「不会错的。我和大姊都调查过了。」
看来她们在我没看到的地方仔细确认过了。
既然她们都这么说了,那应该就不会有错。
「你觉得呢?」
「我也没感觉到奇怪的地方。」
缇莉也一样吗?
看来所有人的意见都一样。
「聪一郎觉得她不是人类吗?」
「只是觉得她不是普通学生。并没有明确的理由。」
但事实上她们三人都说她是人类,那应该十之八九就是这样了。
「有什么让你无法释怀的事吗?」
莉丝感觉到我的迷惘,窥探着我的表情。
被她这么一说,我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完全释怀。
「就算她不是天使或恶魔,但有没有可能是相关人士呢?例如说……不是常常出现吗?那种祈祷师或退魔师之类的人物……」
「你是笨蛋吗?那种人不可能真的存在吧。你漫画看太多了。」
缇莉不屑地笑。
就只有这家伙没资格说我漫画看太多。
「人界里真的有这种人喔。」
爱丽丝的话让缇莉吓了一跳。
「你看。我说的果然没错吧。」
「可是,这种人的真实身分其实不是人类,只不过是假扮成人类的天使罢了。聪一郎以前曾经在神社里见过中位天使大人吧。」
我记得那时是为了得到米迦勒的建议而拜托她进行附身仪式。
「因为以天使的身分消灭恶魔太过显眼了。」
莉丝补充说明。
「原来如此……」
世界上有着许多号称拥有特殊力量的人类。
而这些家伙中的「真货」就是天使吗?
也许正是因为绝大多数都是骗子,所以真货的真实身分才没有曝光。毕竟本来就有很多人类相信这种特殊力量。
就算做出消灭恶魔这样的事,也不会有人想到他们其实是天使。
这世间的事还真是巧妙。
「总之,那女孩……神乐坂是人类没错吧。」
爱丽丝和莉丝毫不犹豫地点头。
看来是我想太多了。
我还以为她之所以出现在我家,是为了调查我和缇莉的事。
「我打算待在旁边等那家伙醒来。」
「你想对睡着的女生性骚扰?」
「为什么你会得到那种结论……」
「为了保险起见,我也陪你一起等。」」
爱丽丝用有些不安的表情如此提议。
「难不成你在怀疑我吗?」
「我当然信任聪一郎。可是……有件事让我有些在意……总觉得聪一郎身边的女性好像太多了点……」
「啥?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」
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命犯桃花,但我身边的女性并没有很多。
我会和在场这三人、荒崎与神乐坂相遇也只是偶然罢了。
回到房间后,爱丽丝如她所言跟了过来。缇莉不知为何也一起跟来。
我在榻榻米上坐下,两人分别坐在我的左右两边。
「我总觉得有些不自在……」
「你果然是想做出变态行为对吧?」
「你口中的变态行为到底是什么?」
「就…就是……」
缇莉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堆话后……
「把下半身整个暴露出来,然后像这样把法兰克福热狗摆到女生的额头上把玩耍弄之类的……」
真不得了的变态行为啊!
「谁会啊!还有,别再提起法兰克福热狗了……」
旁边的爱丽丝已经满脸通红紧闭双眼了。
「如果是聪一郎的话,就有可能做出这种恶魔般的行为。」
「放心吧,就算我再怎么堕落也不会做那种事。」
「话说回来,为什么你的下半身会长着那种东西啊……?」
不,就算你问我为什么……
我也不可能认真回答那种问题。
更何况眼前还有因为发烧而受苦的人。
「喂,为什么呢?」
缇莉似乎真的不知道答案,还跑去问爱丽丝。
「那……那种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!」
虽然爱丽丝的脸红到不能再红,但那毫无疑问是知道答案的表情。
她似乎发现我的视线,慌张地摇了摇头。
「我……我什么都不知道!」
这家伙真是不会说谎……
「算了,反正我之后会用网路调查。」
又说出这种现代人说的话。缇莉已经和人类没有两样了。就让她自己去搜寻然后为此后悔吧。
「呜……」
神乐坂一脸痛苦地吐了口气。
「缇莉,她发了烧,人不舒服。你是不是应该出去呢?」
「为什么是我?」
「因为你很吵。」
「刚才在吵的人是爱丽丝吧。我很安静。」
「如果要照顾病人的话,我和聪一郎两个人就够了。」
爱丽丝和缇莉面对面互瞪。
「你说什么?我要和聪一郎一起照顾她,你就像马车的马一样去工作吧。」
「马、马车的马……」
「啊,抱歉、抱歉。你不是马车的马,应该是牛车的牛才对。因为你的奶子像牛一样。」
「什——!」
「聪一郎也说两句吧。叫牛女滚出房间。」
「我……我才不是牛!」
「你们两个……这里有病人在,稍微安静点吧。不然我两个都赶出去。」
「嗯……呜……」
因为眼前太吵,让快要被吵醒的神乐坂发出呻吟声。
「说……说得也对。我们确实太吵了。真对不起。」
发现场合不对的爱丽丝立刻道歉。
「我好像也真的有点太吵了……」
就连缇莉都反省了。
「呼啊……呼啊……呜……!」
啪。
棉被掀了开来,露出底下的神乐坂身体。
她身上只穿着应该属于我的敞领衬衫还有内衣。因为这样,每当她呻吟时,淡蓝色的内衣就会映入我的眼里。
「……怎么让她穿成这样?」
爱丽丝一脸抱歉地赶紧把棉被盖回去。
「那个……因为没有合她尺寸的衣服,我不得已只好这么做。毕竟也不能只让她穿着内衣……」
看来这只是紧急手段。
神乐坂的身材确实比爱丽丝还大上一圈。
就算家里没有合她尺寸的衣服也是没办法的事。
啪。
「呼啊……呼啊……」
她似乎觉得闷热,再次弄乱棉被。
然后丰满的肉体又随着闷热的喘息出现在我眼前。
「等一下,你在看哪里啊?聪一郎?」
「我才没看……」
缇莉把脸贴到我眼前,在近距离狠瞪着我。
「变态。」
「我说啊……我又不晓得神乐坂穿成这样。而且我也不是想看才看的。对吧,爱丽丝?」
虽然我向爱丽丝求救,但爱丽丝也露出有些冰冷的眼神。
「你一直盯着看……我觉得这样很不好。」
「不,我真的没……」
如果态度不够坚定,恐怕又会被她们吐槽。
我重新绷紧神经,改用稍微强硬的语气。
「如果继续胡闹,我真的会叫你们出去。这样也无所谓吗?」
「呜……」
瞪着我的缇莉畏缩了。
「那……那就聪一郎和我两个人来照顾她吧。不需要爱丽丝。」
缇莉拉住我的手。
「喂,住手。」
「缇莉。聪一郎不喜欢这样,请你放手。」
「因为聪一郎是花花公子,所以能够摸到女生一定很开心。」
别随便把别人设定成花花公子啦。
「请……请你放手!」
爱丽丝从另一侧抓住我的手。
然后温柔地将整只手抱近怀里拉扯。
「喂、喂……!」
我的手当然碰到了弹力十足的胸部。
我知道自己的神经在无意识中全部集中在那里。
「我和聪一郎负责照顾病人.好吗?聪一郎?」
「不,我一个人就够了——」
「聪一郎说要和我一起照顾病人!」
「我才没说……」
「聪一郎是要和我一起照顾病人。请你不要随便乱讲!」
「所以我说我一个人就——」
「吼呜呜呜!」
左拉,右扯。
被两人不断拉扯,让我觉得心里的怒气计量表正在逐渐向上攀升。
你们给我差不多一点!就在我快要这么喊的时候,在眼前沉睡的神乐坂正准备睁开眼睛。
「嗯……」
看到这情况的两人赶紧放开我的手。
「为了保险起见,你去房间外面。」
「为什么我要……」
「这是为了以防万一。」
我绝不是故意要把缇莉赶出去。
「我知道了……」
就算神乐坂不是天使或恶魔,也没必要让她和缇莉做无谓的接触。
这么做一定更为安全。恢复意识的神乐坂转头看向我。
「……现在几点了?」
「晚上十点多。」
神乐坂的烧似乎退了些,看起来颇为平静。
「你记得自己为什么何在我家前面吗?」
「我想……应该只是偶然。我在回家的途中觉得头昏……不记得自己倒在哪里了。」
在回家的路上觉得意识朦胧才走向眼熟的房子吗?
这样的可能性倒也不是没有。
「那个……不联络家人没问题吗?我想他们一定很担心。」
虽然爱丽丝温柔地问,但神乐坂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。
「没问题。因为我家人不在家。」
「不在家?」
「我一个人住,所以完全没问题。」
神乐坂也是一个人住吗?
虽然我现在有三位阎居人,但以前都是一个人住。
「等等。你在自我介绍时不是说自己是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才搬来吗?」
「你记得真清楚……对不起,那是骗人的。我因为某些缘故一个人住。但绝对不是因为没有父母之类的理由。」
看来她的家庭情况有些复杂。
「可是,就算这样我也不能给鲛岛你家添麻烦。」
绅乐坂一脸难受地缓缓起身。
「请你慢慢休息。没关系吧,聪一郎。」
不管在什么时候,不管对方是谁,爱丽丝的态度都不会改变。就算是缇莉那样的恶魔遇到困难,她也会伸出援手,所以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。
「没办法。再怎么说都不能把她赶出去吧。」
「可是这样太麻烦你了……」
「我家里也没有父母。虽然和亲戚一起住,但也就只有她们。」
我指着爱丽丝如此说明。
「我叫爱丽丝。请多指教。」
「啊,嗯。我叫神乐坂久远……」
爱丽丝扶着神乐坂的身体让她缓缓躺下。
虽然有些顾虑,但神乐坂还是决定接受好意。
「你会渴吗?」
「其实有一点……」
「那我去拿水来,请你稍等一下。」
爱丽丝很清楚身体状况不好时需要做些什么,以及做什么事对病人比较好。
也许是因为天使也会生病吧。
「真是意外。你在家里时话还不少呢。」
神乐坂有些开心地这么说。
「……还好吧。」
「谢谢你的帮忙。」
「如果放着倒在家门口的人不管,我搞不好会被追究责任。就只是这样罢了。」
还是问问她倒下之前发生的事吧。
「你和荒崎一起回家对吧?说是有事要办……」
「是的。事实上,我请荒崎同学将我送到了目的地。」
「然后你就淋雨回家吗?」
「是的。」
「你去办的事情是?」
「这——」
是不方便说出来的事情吗?
还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而不能说呢?
虽然我暂时闭上嘴巴等待,但神乐坂直到最后都没有开口。
「那个……鲛岛同学……」
神乐坂抬起头看我,用微弱的音量说:
「……我有话想对你说。」
「你要说的不是你去办的事情吧?」
是的。这么回答后,她又加了句「但是并非没有关系」。
「你相信天使和恶魔的存在吗?」
这个直接的问题让我感觉心脏缩了一下。
脑袋里开始拚命想着该如何回答。
如果是平时的我、以前的我会怎么回答?
答案显而易见。
「那种家伙根本不可能存在吧。」
我尽可能地用和平常没两样的语调如此回答。
「是吗……」
「真是突然。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重要的话,结果……天使?恶魔?真是好笑。」
神乐坂小声说了句「可不是吗」,但视线却一直紧盯着我不放。
「我……我觉得天使和恶魔是存在的。」
「你是说你有看过?」
「这——」
她下定某种决心准备开口。
「呜……!」
可是神乐坂却突然痛苦地发出呻吟。
「可……可是……再这样下去……呜……!」
然后又换成较为强硬的语气,
这话是什么意思?
「我……认为你是可以信任的人……啊,咕……呜……!」
她痛苦地按着胸口挣扎。
我不认为这单纯只是发烧的影响。
虽然我想伸手碰她,但她却用「刖担心」的眼神制止我。
如本人所说,她的呼吸正逐渐稳定下来并恢复平静。
「呼啊……真…真是抱歉。刚才脑袋一时混乱。我没事。」
不管怎么看都是有事吧。
从她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来看,我只知道有一件事绝对错不了。
那就是这家伙果然不是普通人。
先不论天使和恶魔的问题,这家伙本身就有些不对劲。
「有话就说吧。如果你有烦恼,可以说来听听。」
「不……我没有需要麻烦你的事。」
「你刚才不是说有话想告诉我吗?」
「这——」
如果又变得不想说了,她本人也有取消说过的话的自由。
我这毫无关系的外人没有资格多说什么。
「今天就在我家休息吧。我想制服应该早上就会干了。」
「……谢谢你。」
我为了让她一个人休息而离开房间。
「你相信天使和恶魔的存在……吗……」
这不是会在这时候偶然问人的问题。
神乐坂久远毫无疑问知道某些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