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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节(2 / 2)


  熟料这人磨洋工,听到了,但就是不行动。

  直到梁家母女双双要走,他才老先生般地,“啊,走罢。”

  老纪:“你是爷我是爷?”

  “我是。”

  “滚!”

  与此同时,城市那边厢。

  黄昏庭院里,来接棒替秋妈洒扫的陶妈才把鸟笼子洗刷完,悬杆上的鹦鹉却忽而发了性一般,忒楞楞飞起,四下盘旋,在空寂里声声啼唤:

  秋萍、秋萍……

  不多时,把车子懒洋洋开到门口,滑到梁昭身边,降窗要与她话别的顾岐安,就收到了老头的电话。

  爷爷不中用了,速来西递。

  第59章 -59-  掬水月在手

  顾二从小知道, 中国人的孝道里,多少背些愚、迂。

  他才识字就被老头拘着背《二十四孝》了。割股煨汤、卧冰求鲤、鹿乳奉茶,这些字眼许多年后想起, 都沁着老祠堂里呛鼻的檀香、藤条绽开的皮肉血腥,像江南梅雨天浸泡着的卯榫, 锈迹斑斑,腐朽且糜烂……

  叫人额角发涨。

  孝等于听话等于思想盘剥。老头给他两条明路,要么进梨园学戏要么乖乖随他讨个狗腿差。

  理由也是我养你这么大,总该讨点回报。

  是以,顾岐安迄今为止所有的忤逆都立在不要老头如愿的基础上, 从未顺过父命。

  你让我光风霁月, 那我就浪荡不堪;

  让我往东, 我就向西;

  让我白, 我就黑。

  哪怕是当初新婚夜,老头喝醉了,难得感慨地劝他别出国,“小子诶,我已经丢了一个了,再不能来第二个。你俩都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, 我顶了解不过……”

  顾二也只一哂, “我从你肠子里爬出来的?难不成你还有些奇异的身体构造?”

  不肖子。

  然而眼前,不肖子难得从善如流。也是爷爷的确不行了,老头话撂得很重,

  “老天不保的话,今晚都跨不过。”

  据秋妈说,老爷子在爬山时掼了一跤,四仰八叉着地, 当场扶起来还好好地,回来也胃口大开,下晚就不行了。高烧,打摆子,嘴里冒胡话。

  抬上救护车的时候,已然重度昏迷。

  顾父越说越来气,他只看结果不看过程,“我把人交给她,不是交待给她呀!这下倒好……”

  “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?”

  当然有用。在谁手上出事,就该谁的。回头和几个亲戚掰扯起来,也是这个说法!

  哦,急着甩锅是吧?顾岐安讥讽,“不应当啊。你那么重孝义的人,眼前才是最好不过的时机了,赶紧攒点眼泪,摔丧要哭的,哭得越凶你越孝,懂?”

  说着,就狠狠挂了,也和老纪说明情况。车上众人纷纷表示理解,老纪临走前还安抚他,开慢点,万事急不得。

  车旁梁昭听到了全程。梁瑛亦是,还想着表示点什么,毕竟前亲家。

  不等她发言,昭昭就先开口,问车里人,“需要帮忙嘛?”

  她犹记得老谭出事以及后来的葬礼上,顾家人都表过心意。遑论她过门之后,爷爷待她还算不薄。

  结草衔环是我们每个人应有的品格。

  顾岐安没想到她会这么问。车子将将发动,往前溜个几步,又倒回来了,车里人双手把着方向盘,挟私倒也不怕她看穿的心机,

  “上车罢。我昨晚通宵手术,疲劳了你还能帮忙开一段。”

  *

  结果别说一段,半步都没叫她摸方向盘。

  副驾上,梁昭抱着睡梦里的彭彭,“你一天天哪来那么多通宵手术?”

  她看破也说破。这厮素来花招多,但社交托词就惯用这一法。

  “对于外科医生来说,通宵手术当然是最最好使的万金油。”

  呵。她白他一眼,“你这样让我想到谭主任。”

  小时候,老谭每每鸽她的理由无外乎手术、医院缺人、急诊抓壮丁,不过皆是真话。老谭从不拿治病救人的事诳言。

  “想他了?”

  “不。是在援引例子降维打击你。”

  顾岐安且笑,“可我是真真累啊,累到不当心就能打盹。”说着,就惯性地去摸烟,又想起车上还有一人一狗,作罢了。

  “你抽罢,”这档口他势必很烦闷,“我第一次摸烟就是老谭出事当天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