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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6节(2 / 2)


  声音不高,但总算开口了。

  看两人的反应,就知道章玉碗的礼物必是送到他们心坎上了。

  皇帝见两人心不在焉,早就被这些玩具俘获,便摇摇头笑道:“好吧,本来想让你们陪姑姑用饭的,结果你们有了礼物,就不管姑姑了。”

  “我陪姑姑的!”宣庆公主嘴甜,反应也快些,只是眼睛还黏在玩具上。

  齐王也依依不舍将视线从玩具拔出来。“我带姑姑去我的宫殿玩可好?”

  皇帝哈哈一笑:“你姑姑对你的宫殿,比你自己还熟悉,不用你带。”

  他又对章玉碗道:“阿姊可还记得明德殿,大郎现在就住在那里。”

  大郎便是指齐王章凌,他住在属于东宫的明德殿,却迟迟未封太子,近来立太子的传言甚嚣尘上,章玉碗刚到长安没几天也听说了,但皇帝不承认也不否认,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。

  章玉碗当然不会去提到太子的话题。

  立不立太子,都跟她没有关系。

  她如今的身份,虽然身处权力边缘,却又巧妙的不与任何一方有利害,天然便是皇帝这一边,属于难得的超然物外。

  章玉碗:“自然记得,我记得有一年,咱们去明德殿看先帝,先帝病了许久,抱怨自己每日喝粥,都快把肠子喝细了,我们也都饿了,这时不知道哪个提议整点吃的,大伙就开始商量去御膳房拿一些肉,避开宫里的耳目,拿到这里来吃。”

  皇帝忍笑接下去道:“结果御膳房还未开火,大伙只能拿了些生的肉和菜回来,又有人提议自己烧烤,就在明德殿后殿偷偷起了个炉子,烤了些半生不熟,最后谁也没敢让阿兄吃,反倒是我们几个吃完了上吐下泻,被皇伯训得狗血淋头,事后那块烧烤烟熏的墙上,还留下了痕迹。”

  忆及往事,两人不由相视一笑。

  当年几人,年少轻狂,意气风发,虽然一块玩的次数也不多,可这寥寥几笔,竟是人生中难得的趣事,再后来,几人早逝的早逝,和亲的和亲,远走他乡的远走他乡,即便是像他自己登上皇位,这几年也未必就过得快活,想及此,皇帝多了几分缅怀与怅然。

  “阿姊,如今长安就剩我们两姐弟相依为命了,朕答应过兄长,要好好照顾你,如今你能回来,兄长泉下有知,可以安心了。”

  纵是公主自忖铁石心肠,听见这些话,也微微动容。

  “陛下年未过而立,正是年富力强,大展宏图的时候,如何作此垂暮之叹,我还等着万国来朝,沾一沾陛下的光。”

  皇帝自嘲一笑:“朕不求旁的,能活到四十,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
  几人一道用过午膳,皇帝见儿女一直蠢蠢欲动,想玩礼物里的玩具,便让人将他们带回去,也免得在这里一直玩不了,心里着急。

  “时辰也差不多了,宋今该准备好了。不瞒阿姊,今日是良辰吉日,再过一刻钟,更是吉日里的吉时,这也是朕特地选在今日让你过来的原因。”

  这个悬念从今日入宫就维持到现在,皇帝一直卖关子,章玉碗也想不到他究竟想做什么,直到再次听见需要宋今准备的话,脑海突然如同一道闪电劈过,意会了什么——

  只见皇帝诡秘一笑:“阿姊,宋今能通阴阳,引鬼神,今日朕想请兄长过来,我们姐弟三人团聚叙旧。”

  他的兄长,还要通鬼神才能请到,岂不就是——

  先帝?!

  霎时间,章玉碗只觉得寒意从背脊蹿起,几乎浑身发麻!

  第82章

  早在张掖时,陆惟就说过,宋今乩童出身,善占卜,通鬼神。

  而宋今正是凭借这一手绝活,博得了天子的信任,成为天子近臣,在宫内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

  旁人说陆惟“能通鬼神审阴阳”,那是形容他断案厉害,即便从死者身上也能寻找线索最终找出真相,但说宋今通鬼神,那是来真的!

  换作旁人与章玉碗这样说,她肯定要斥一句荒谬,因为她压根就不信有人真能将先帝亡魂唤出来。

  退一万步,即便真有死后之说,天子的归宿不也应该是天上星宿归位吗,怎么还能随时被召出魂魄来叙旧的?

  真要这么说,那她还想见见秦皇关公,宋今也能招来了?

  若有朝一日,宋今借鬼神之口,说皇帝得位不正,又当如何?

  但古往今来,偏生就有许多帝王信奉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术,成仙之法,精明如秦始皇亦莫能例外,再来一个见鬼招魂的,好像也能说得过去。

  在遍体生寒之后,章玉碗下意识电光石火般闪过许多念头。

  章玉碗见对方情状,俨然对此深信不疑,这些话也不好轻易出口扫兴。

  她适当露出一些惊疑之色,委婉道:“先帝已崩,怕是回天上去了,就算、就算……过了这么久,也该投胎转世了,陛下如何能见到他?”

  皇帝叹道:“阿姊,朕知道你不信,老实说,在亲眼看见之前,朕本来也不信,等你亲眼所见,亲自与兄长对话,便知晓了。”

  章玉碗:……还能对话?

  她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皇帝了。

  皇帝似乎看出她不太相信,并未多加解释,只是对她道:“阿姊稍安勿躁,待宋今神降上身之后,你再细细询问不迟。”

  对方既是这样说了,章玉碗只好暂时按下满腹疑惑,随他走入门窗紧闭的偏殿。

  明明是大中午,明明是春日晴朗,章玉碗却忽然眼前一暗,周身仿佛也立刻进入冰窟之中,寒意拂面而来,激得她不由后退半步。

  但身前的皇帝没有止步,他兀自走到左边的空位坐下。

  右边座席早已有人。

  是宋今。

  他面前的案上摆着香炉,清水,符纸,铃铛。

  宋今神色肃穆而平静,却对皇帝和长公主的到来熟视无睹,只是目视前方,端正跪坐。